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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圓月若盤。
  彎月如勾。 
 
  那時的我還曾比喻妳的臉若天上圓月般圓,活脫像個大餅,讓人想咬上一口。
  妳聽了這話先是狠瞪了我,後來卻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來,整張臉染上紅霞。
  望著妳的紅顏我也笑了,由衷地,輕輕地,笑了。 

  生在江戶的男兒,生在江戶的女兒,我們有太多的苦,不能說、不能道,只能埋藏在心裡。每個人的心思就如同這京都,這街連那巷,轉來繞去,有太多太多的秘密,太多太多的心思,談笑?談何容易…… 

  妳拉著我的手,輕輕哼著那首妳我都愛的歌,緩緩往城中的小運河走去。妳蹲在河旁,小手一撥一撥的漪起陣陣水波,在妳身後的我靜靜的守護著妳。我們像是一對戀人卻不是戀人,正確的說來是「伴兒」。只是相伴,沒有承諾,或許連未來也一併葬在這江戶的伴兒。 

  餘暉輕灑在我倆身上,這是美好難得的午後。


  生在江戶,人在江戶,心在江戶,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去選擇,我們只能被選擇。就算上一秒是朋友,但在下一秒就成了兵戎相見的敵人。朋友,沒有永遠;美好,不會永久,這是身在這個時代的我們,就算深深嘆息也無法改變的現實。 

  不久前我們還在這河邊渡過美好的午後,如今我們卻得在這別離,這是多麼傷感,而我們卻不能選擇的事情。
  妳看著我,我看著妳,我們只能相視無語。在無聲中妳從髮上拿下妳慣用的黑絲帶放在我手上,絲帶像團火,灼燒我的心,我困難地傾身擁住妳,然後……然後,轉身離去,不忍回頭看妳。
  在我身後的妳說了什麼,一清二楚的傳入我的耳中,但我依舊沒回頭,也不敢回頭,因為妳不是那個選擇,或者說妳不在那選項當中。
  對不起,這次妳只能在後頭看著我;對不起,我給不起妳要的承諾。 


  今夜月彎,如勾。
  幽暗的昏室,燈火搖曳。
  我背靠著牆,右手拿著我的愛刀──清月,左手上攤著那黑絲帶,心中百轉千迴。
  夥伴三三兩兩入內,正在確認最後的暗殺任務,而我卻無心於此。
  或許現在脫身還來得及?我想。但這想法馬上讓我為自己感到可恥,這不是江戶男兒該有的想法。就算知道這將是有去無回的事情,仍要咬著牙向前,渾身浴血亡於刀下才是真正的劍客。而不是為了兒女情長,棄兄弟、拋道義,這樣或許連她都會瞧不起我,我的下半生也只能同鼠輩般吧?這,不該是我的選擇。
  思緒打住,我不再想,而暗殺行動也該開始。 

  街道無人,暗如幽冥。
  一般的人,一般的商家,全都不敢在這時刻走動,深怕個不小心就冤死在哪把刀下。而舔著刀口過日的我們正朝著敵方的所在走去。 

  寂夜,由刀劃破。 

  夜空,由血染開。 


  一刀刀,一劃劃,血濺開來,分不清是敵方還是我方的。 

  他們的人一個個倒下,我們的人也一個個倒下。 

  最後這邊。 

  只剩下我…… 

  那邊還有五個人。 

  染血的衣裳緊貼的肌膚,絲絲的冰冷。就連她給的絲帶也染上了這冰冷,不再灼熱。 

  對不起,最後我仍是保護不了這單純…… 

  咬牙將絲帶纏上清月綁緊在我手上。 

  只要有刀就還有希望,劍客就是到死都不能放開刀。 

  轟隆!轟隆!轟隆! 

  滂沱大雨,我迎戰我的敵人。 

  血路就在眼前! 



  由那複雜、充滿野心的京都走到這野郊需要多久的時間呢?我沒細算,也無法細算。
  我用清月撐著身體,一拐一拐,拖著長長的血路來到了妳和我約定的地方。 

  ……請活著回來……我在那等你歸來……光一君…… 

  耳邊一直迴盪著妳的聲音,嘴角噙著血,但我笑了起來,因為就快看到妳了。可是為什麼身軀越來越沉重,越來越想睡,最後一聲悶聲,我倒地了。半瞇的眼眸看什麼都不清。清月的刀柄還繫著那黑絲帶,月還是那麼彎,可是卻紅了起來,究竟是為什麼?
  好可惜,就差那麼點,最終我還是沒能活著見妳,或是見妳最後一面也好。其實我是想給妳承諾,我想說妳其實不是伴兒,但最後我仍是懦弱的逃開,用著自以為是的方法逃開。
  妳可知道在剛才的廝殺當中,是妳讓我有非活下來不可的理由?妳不會知道,永遠不會知道了…… 

  對不起,讓妳等不到我了,現在我好想再聽妳輕輕地喊我一聲:「光一君。」薰…… 


  月彎,如勾,勾魂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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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iu068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